宗爱这阉奴端的灯油有问题,青烟熏得人眼睛疼。晃儿身后的暗格里,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副明光铠——全是我去年赐给东宫的。\"父皇教过儿臣,铠甲要贴身穿。\"他抬头时,眼神和那个小沙弥重叠在一起。我突然想起他周岁抓周时,抓了柄木剑又去够佛经。
那夜我独自在武库待到三更。守库的老卒醉醺醺地嘟囔:\"太子前日来试过弓\"我摸着十二岁用的那柄角弓,弦上还沾着狼血锈。回宫路上经过承华门,月光照得吊过人的横梁惨白。二十四年前,我在这里绞死叔父长孙翰时,血滴在雪地上像红梅。
宗爱用冰蚕丝弓弦勒我脖子时,我闻到他袖口有檀香味——和统万城密室里烧的羊皮卷一个味道。这阉奴的手比女人还软,说的话却毒过蝎尾:\"陛下可知,景穆太子临终前喊的是"阿干"\"
喉骨碎裂的瞬间,我竟想起第一次教晃儿骑马。他吓得尿了裤子,却死死抓着马鬃不撒手。那年他五岁,我用狼王皮给他做了件小氅,氅角还沾着十二岁那天的雪。
墙上的狼皮突然滴下血来,在地砖上汇成河。我看见十五岁的自己策马奔来,马鞍两侧挂着柔然可汗和赫连昌的头颅。少年在我跟前勒马,鲜卑辫梢的金铃叮当响:\"阿干,前面就是长江了!\"
最后的月光照在雕弓上,弦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