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是忧思过度,只有我自己知道是那杯鸩酒起了效。桓温亲自端来药碗,勺底在碗沿刮出的声响,跟当年王敦摔玉斗的声音分毫不差。腊月二十三祭灶那日,我在南郊祭坛摔了跤,冠冕滚出去三丈远。礼官们慌作一团时,我躺在冰冷的石板上,看见灰蒙蒙的天上飘下细雪,突然想起会稽老宅那株枯死的梅树。
临终前那天特别清醒。我让宫人把窗子都打开,江风裹着咸味涌进来,吹得帐幔像帆一样鼓动。桓温派来的中书令在榻前拟诏,笔尖刮纸的沙沙声里,我听见三十年前那个相士在耳边说:\"贵不可言,可惜\"可惜什么?话没说完就被江涛声盖过了。最后一点意识消散时,我仿佛看见父亲站在朱雀航的船头,怀里抱着个眼睛明亮的婴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