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那几年总爱去江矶看船。赤乌十年的落日特别圆,水面上金鳞万点,像是公瑾当年布下的火船阵。年轻侍卫指着新下水的楼船雀跃:“太上皇看!那是往夷洲的大舶!”我眯着眼笑,江水在暮色里泛着暗红,恍若四十年前赤壁的余烬。风里飘来渔家女的采莲曲,调子跟娘亲哄睡时哼的一模一样。
临终那日格外清明,连对岸山峦的褶皱都看得真切。孙亮的手又小又凉,传国玺压得他手腕直颤。我说“江水有多长”突然呛出口血来,溅在杏黄褥子上像极了少年时在富春江畔见过的朝霞。最后听见的是浪涛声,混着二哥熟悉的马蹄响,由远及近,踏碎了六十载的晨昏晦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