舀起半勺蛋羹,手腕悬在半空等小武张嘴,汤匙里的热气画着螺旋上升,在吊灯下织成金色的网。
昨夜给小武找退热贴时,我撞见您跪坐在储物间地板上。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,照着您面前敞开的铁皮盒——我婚礼上的胸花、小武的脐带痂、还有去年母亲节我涂鸦的贺卡。您用拇指反复摩挲着卡片边缘,那些被泪水洇开的彩铅痕迹,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响动。
今天在您枕头下发现病历本时,窗外的玉兰正在暴雨中摇晃。类风湿性关节炎的诊断日期,竟是小武满月那天。我想起这半年来您抱孩子时僵直的脊背,想起您总说\"老骨头要多活动\",想起无数个深夜您蹒跚着给孩子换尿布,却从不让我搭把手。
此刻您正教小武辨认相册里的老照片。\"这是妈妈第一次当新娘的时候。\"您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雨声传来,我站在虚掩的房门外,看您苍老的手指抚过婚纱照上我的笑脸。泛黄的照片衬着您手背的褐斑,像岁月同时给我们盖上不同的邮戳。
妈,您看见吗?小武抓周抓住的银镯子是您当年的陪嫁,玉兰树新抽的枝条已经高过二楼阳台,您藏在冰箱冷冻室的止疼膏药,其实我都偷偷补过货。这个家的春天从来不在窗外,而在您永远温着的鸡汤里,在您凌晨轻手轻脚掩上的房门前,在您为我构筑的这座永不坍塌的港湾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