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指尖划过奏本边缘的鎏金云纹,突然顿住——那里沾着星点胭脂,是平康坊最贵的醉花荫。
炉火\"噼啪\"爆了个火星,惊得他手一抖,奏本滑落,露出压在底下的半块龟甲。
龟甲裂纹蜿蜒如玄武门旧巷,当年血浸砖缝的触感倏地涌上掌心。
\"太子终是\"
他喃喃到半截,喉间泛起腥甜。
三日前太医署呈上的丹丸在舌底化开,苦涩中混着范阳进贡的石蜜甜香。
殿角铜漏忽地卡住,滴水声滞在亥时三刻——正是当年玄武门兵戈乍起的时辰。
黄绸奏本上,\"良将忠臣倾碧血\"七个朱批小字突然洇开,化作卢护棺中渗出的葡萄酒渍。
李世民猛地起身,衮龙袍扫翻青玉笔架,墨汁泼在《氏族志》\"范阳卢氏\"条目上,将\"武德八年\"的记载染成团黑雾。
\"来人!\"
他暴喝声惊起殿外宿鸦,\"把弘文馆藏的《周官图》取来!\"
那卷前隋秘档里,夹着卢赤松与隐太子共绘的关中布防图。
当值宦官踉跄退下时,踩到滚落的暖手炉,香灰在波斯毯上拖出条扭曲的痕,宛如龟甲裂纹延伸向暗处。
更鼓声透过窗纸变得沉闷,李世民摩挲着龟甲上那道新添的刻痕——今晨暗卫从卢府井底捞出的密匣里,这物件与吴王府的鱼符锁在一处。
他突然冷笑,指节叩在\"辈亲几度赴国难\"的诗句上,震得案头烛火摇曳,在屏风投下张牙舞爪的影。
十二连枝灯第三盏突然熄灭,殿角传来衣袂摩擦的窸窣。
李世民头也不回,将龟甲掷入炭盆:\"告诉承乾,下次烧干净些。\"
青烟腾起时,隐约现出隐太子佩剑的轮廓,剑穗上郑氏女亲手编的同心结尚未散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