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让动容地站了起来,怎么也没想到,来的竟是他致仕闲居多年的老师张砚舟。
母妃过世后,他想方设法引起父皇的注意,父皇对他有所改观,就指了当时的武英殿大学士张砚舟做他的老师。
张砚舟出身清流,学识渊博,对治国安邦有真知灼见,却因生性孤傲,不肯与其他官员同流合污,又因时常劝谏皇帝不要沉迷丹药而遭到皇帝厌弃,仕途走得并不顺畅。
两人一见如故,惺惺相惜,虽为君臣,却情同父子。
只是后来,张砚舟接受不了他夺位的血腥手段,在他登基之后,就请辞归家,做了隐士。
六年来,师徒二人再不曾相见。
祁让乍见恩师,不免激动,随即就想到是怎么回事,皱眉道:“孙良言如今越发会当差了,竟敢惊扰老师清修。”
张砚舟微微一笑,跪地行了君臣大礼。
祁让亲自绕过龙案,把他扶了起来:“您是朕的老师,咱们师徒之间,何须如此?”
张砚舟说:“君有君道,臣有臣道,各守其道,天下治也。”
祁让脸色微变,神情复杂道:“老师是来点化朕的?”
张砚舟道了声不敢:“皇上如今江山在握,踌躇满志,臣致仕多年,早已不问俗事,但你我终究师徒一场,你若误入歧途,别人也会说我这个老师空有其表,没有把你教好。”
祁让看着他,眼里有些微的湿润:“是朕坏了老师的名声。”
“倒也没有那么严重。”张砚舟握住他的手,语重心长道,“朝堂所以运转,靠的是规则二字。
而君王,就是规则中最重要的一环。
为臣者破坏规则,只能造成一时的损坏。
为君者若不以身作则,规则必然崩坏。”
祁让怔怔一刻,勾唇苦笑:“您是听孙良言说朕要遣散六宫才来的是吗?”
张砚舟没承认,也没否认,只隐晦道:“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将一件事做到极致。
你若想做好皇帝,就不要想着做好丈夫和好父亲。
或许有帝王可以兼顾,但兼顾就算不得极致。
辜负一个女人,和辜负天下苍生,你要做出取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