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里安静下来,祁让的心却静不下来,耳畔回响着晚余的话,一遍又一遍。
她说他根本护不住她。
她说他连一只猫都不如。
她说他早晚会害死她。
她说我就算不死在你手里,也会死在你那些妃嫔手里,你护不住我,不如亲手送走我。
他烦躁地闭上眼睛,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。
他从小目睹母妃的凄惨遭遇,从来不认为世间有什么真情,也从没打算在情之一字上浪费时间。
他的后宫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他绵延子嗣。
在接连失去两个皇子之后,他甚至对绵延子嗣都不热衷了。
因为他纵然心冷如铁,也承受不了亲生骨肉夭折离世这种痛苦。
他真的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疯魔。
更没想到,自己会用尽卑劣手段骗一个女人给自己生孩子。
现在,他好像遭到反噬,自食其果了。
他被这个女人和孩子搅扰的方寸大乱,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难道想保她们母子平安,就只能遣散六宫了吗?
或者像晚余说的,彻底冷落她,再去宠幸别人。
对他来说,后者比前者还要难以办到。
如果他能做到,他早就把她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了。
如果他能做到,他也不会千里奔赴晋中把她抓回来了。
如果他能做到,当初就放她出宫了。
可世上没有如果,他也做不到……
书房的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,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。
“出去!朕不是说过没有朕的允许,谁都不许进来吗?”祁让闭目呵斥了一句。
那身影走到龙案对面站定,低缓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:“连我也不行吗?”
祁让蓦地睁开眼。
龙案对面,站着一个身穿素色半旧直裰的中年文士。
此人身量修长,面容清癯,眉眼沉凝,眼尾几道细纹,不显老态,反添儒雅,下颌蓄着短须,修剪得极齐整,衬得他整个人如一方温润的古砚,沉稳,内敛,却又暗藏锋芒。
“老师,您怎么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