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秋的药谷镇笼罩在铅云之下,王宁握着药杵的手突然顿住。青石药臼里碾碎的樱桃核泛着暗红,那股熟悉的酸涩气息却淡得近乎虚无——这批从山民手中收来的樱桃,竟比往年干瘪了三成。
“哥,孙记药铺刚把最后三筐樱桃收走了。”王雪抱着账本撞开药房木门,粗布裙摆扫过门槛上的青苔。她额角沾着碎发,杏眼圆睁,“钱多多的马车直接进了孙玉国后院,车辙印深得能养鱼!”
王宁将药杵重重搁在案上,震得青瓷药罐嗡嗡作响。三日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早霜,让漫山樱桃树一夜白头,如今镇上存货恐怕连半剂风湿散都配不出来。他身形削瘦,月白色长衫洗得发白,领口处还留着去年采药时被荆棘划破的补丁。
“去库房把陈酿的樱桃酒取两坛。”王宁解开腰间药囊,指尖抚过磨损的鹿皮边缘,“张阳叔说得试试古法炮制,或许”
话音未落,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王宁掀开竹帘,正撞见刘二狗将陶碗狠狠摔在青石板上。这个獐头鼠目的汉子歪戴着狐皮帽,油腻的棉袄袖口绣着金线祥云,分明是偷穿了主子的旧衣。
“王掌柜好大的架子!”刘二狗叉着腰,唾沫星子溅在药柜上,“孙老板让我来问问,百草堂的赊账什么时候能清?”他故意拖长尾音,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《本草图经》,“听说您最近连抓药的樱桃都凑不齐?”
张娜从柜台后抬起头,素白围裙上沾着药粉。她将算盘推到一旁,声音温婉却带着锋芒:“刘小哥怕是记错了,上月十五孙老板还派人来借过三斤穿山甲片,这笔账”
“你!”刘二狗脸色涨红,正要发作,院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。钱多多的枣红马踏着碎步而来,这位富态的药材商人裹着貂皮大氅,腰间玉牌随着动作轻轻摇晃。
“王掌柜好雅兴。”钱多多跳下马车,肥厚的手掌拍了拍王宁肩膀,“听说您在找樱桃?不瞒您说,孙某刚花重金包下了整个南山的收成”他顿了顿,从袖中掏出张银票,“不过都是生意人,只要您肯将祖传的风湿散方子”
“钱老板说笑了。”王宁后退半步,目光如炬,“百草堂的方子,是祖辈拿命换来的。”他瞥见钱多多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绸——正是孙玉国最爱用的料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