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果突然领到半碗稀饭,后来才知道,是他私下去举报了拓真父子“偷听吕宋人对话”。
饭换来了饱,也换来了集体沉默。
没人责怪。
只是没人再和他说话。
那晚,拓真照例没有排上厕所号。
他蹲在食堂后面的石灰堆上,用铁皮勺子喝着温了两天的雨水,慢慢擦着他那只生锈的破饭盆。
他把那盆洗了很久,洗得很认真。
水脏了,就倒掉,用手挖沙子再洗一遍。
直到能照见自己的脸。
他的脸上没有表情,眼里也没有恨。
只有灰。
和这片地上灰是一样的灰。
第二天早上,防火废料池被打开时,是吕宋人先发现他的。
他吊在废料架最里层的钢筋上,整个人像条干透的蛇。
衣服上全是干涸的血和灰水,鞋子早就掉了,一只脚踝被铁丝勒得深可见骨。
他是拿那根他每天拎水泥的绳子,自己套上去的。
有人汇报上去后,监工没多说什么,只摆了摆手:“记他一个‘自动消耗’。”
而那天晚上,棚屋里——没有人讨论他。
没人提起他父亲。
没人说他做得对,或者做得错。
因为那一刻,所有人都意识到:他“自觉”了。
他给这个工地,腾出了一点呼吸的位置。
第二天下午,忠诚积分榜更新。
最底的一组苦役整体被上调一级。
那是拓真死后,多出来的一组工作指标,被分配给了吕宋组。
倭人组工时减少了半小时。
那天晚上,有人笑了。
小声。
但确实笑了。
他没有坟。
没有碑。
连名字都没留下。
只有饭堂角落一只没人敢再用的旧铁盆,被翻过来压在沙子里。
盆底印着三个模糊不清的字:“倭·七〇一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