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了。
草棚外的风刮得沙尘飞舞,咸味呛鼻,混着火药和潮湿的霉腐味。
拓真蜷缩在棚角,用破布包着自己的膝盖,眼神空洞地望着外头远处尚在夜巡的探照灯,迟迟不开口。
他父亲在一旁正默默往伤口上重新敷药。
两人沉默了许久,终于,拓真低声开口:
“爹……我们还有解脱的办法吗?”
声音极轻,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哀鸣。
父亲手顿了一下,没抬头,只是淡淡回道:“这辈子没有。”
“下辈子投个好胎,做个汉人吧。”
拓真一怔,像被钉子钉在地上。
“爹你……”他喉头哽住
他父亲沉默了一会儿,放下药布,终于抬头看他,语气缓缓:“他们的炮,从两公里外能炸断山脊;他们的火铳,能穿透我们三个竹甲加一起的胸口。”
“你知道我当年在哪儿打仗吗?山城、神户、琉球……我们一个营,连夜推进三十里,一早全军覆没。”
“天刚亮,天上就飞来一片飞机,像黑云一样,半个小时不到,把前线、粮仓、指挥部炸成灰。”
“你说——跟这样的对手,还讲什么服不服?”
他苦笑一声:“能站着活着走回来的人,全跪下了。”
“只有死人,才不低头。”
第二天中午,阳光毒辣,照得灰沙泛白。
拓真照例排着队打饭。
今天的饭是“盐水烂萝卜+冷白饭”,没有一丁点油。
他端着饭盆蹲在角落,把白饭搅着萝卜水吃下去,咸得直冒泪,可胃里像没下东西。
吃着吃着,他侧头看了一眼十米外的“监督员席”——贾仁德正坐在塑料桌前。
他桌上四菜一汤,米饭冒热气,菜里有红烧带鱼、梅菜扣肉、炒鸡蛋、还有青菜烧豆腐,连汤里都浮着虾皮。
贾仁德吃得香,嘴上还叼着烟,笑着和旁边人聊天。
“……得亏去年打得快,不然今年旅游团就不来。”
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带鱼,蘸了点汤汁,叼着烟一边吃一边说话,像是悠闲渡假的大明官员,而不是倭岛苦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