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刚才在画完最后一笔时,我突然觉得供养人画师用的青金石颜料,比我的呼吸还重。”
睫毛上的霜花随吐息震颤,“我们穷尽一生,都不如壁画上一道裂缝里的风活得久。”
林烬雪将双手深深没入大衣口袋,下颌微抬的弧度带着金石相击的锐气:
“不必与天地争寿,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传承,世世代代守护这方瑰宝。”
朔风掠过,她话音未定的尾韵被揉碎在风声里。
侧首望去时,安姩眸光静如深潭,倒映着铅云低垂的天际。
“想什么呢?”她轻声问。
安姩鼻尖微红,怔怔望着风沙里千载的古物,眼尾泛起淡淡潮意:“人活一世不过数十载,与这历经沧海桑田的物件相比,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,连时光长河里的尘埃都算不上。”
*
七点刚过,专机穿越祁连山皑皑雪线,在晨光中平稳降落于敦煌机场。
八点一刻,盛怀安走进研究院院长办公室门,茶案上的沙漏刚漏完第三轮细沙。
他摆手谢绝了主位,拣了靠窗的藤椅坐下:“这次主要是调研河西走廊文化工程,顺便看看你们壁画数字化进展。”
窗外飘雪渐密,他的余光掠过217窟方向。
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动,突然停在某页会议纪要:“舞剧院关于敦煌舞派研究的课题”
院长立刻会意:“正巧他们舞团成员在临摹供养人乐舞图,安姩同志今天在特窟做光谱分析。”
“年轻同志在一线锻炼是好事。”盛怀安合上电脑,接过文件时似不经意道:“省歌舞团新到的全息投影设备,可以调两台支援你们临摹工作。”
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洞窟监控屏时,保卫科长慌忙要通报,却被秘书处王主任拦下:“领导视察文物保护不必惊动基层同志。”
盛怀安驻足在安姩身后三米处,看着她用光谱仪扫描壁画褪色部位。
少女裹着臃肿的防护服,发梢粘着矿物颜料。
“安姩。”他突然用工作会议的语气开口:“你昨天提的舞蹈活化方案,文化部司作了专题研讨。”
安姩手一抖,激光笔在壁画投下晃动的光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