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黄常服空荡荡罩着清瘦身形,唯独那双眼睛亮得骇人。
他腕间缠着串黑曜石佛珠,指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身侧的玛瑙药碗。
“微臣拜见陛下。”
杨韵下跪行礼。
“杨卿起来吧。”少年天子撩起眼皮,转腕端着药碗喝了口,坐直了些,说:“滁州一事朕已经听栩安说过了,现在……轮到杨卿给朕说一说了。”
“回陛下,周家与红莲教勾结,欺下瞒上,鱼肉乡里,其罪当诛。”杨韵毫不留情地回道。
“你早知此事,为何不写劄子上报?”
青瓷碗盖“当啷”撞在盏托上。
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苍白的脸涌上病态潮红。
杨韵瞥见案角堆着的奏折,最上面那本朱批未干,淋漓墨迹写着——
立后大典暂缓。
这是要立丽妃为后?
看来圣人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废后了,周家作为削藩削弱世家的第一战,势在必行,周皇后这一出苦肉计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。
“微臣本是要写劄子,但事态紧急,微臣只能先将红莲教余党剿灭。”杨韵解释。
“但朕听闻,你可是杀了那周家的小郎君。”天子声音沉了下去。
珠帘哗啦作响。
阮丽音扶着腰肢缓缓走了出来。
她生得明媚,此刻却因为怀孕而显得格外沧桑,穿得也十分素净,头上只簪了一只珍珠玉坠。
“陛下。”
阮丽音柔柔地斜搭在天子身上,细声细气地说:“为了咱们的孩子,还是少造杀孽的好,姐姐她救我一命,您还是不要……”
“不是让你去躺着休息?”天子拍了拍阮丽音的手背,神色温和,“昨儿你还肚子疼呢,怎么不多躺会儿?”
杨韵听得想笑。
阮家这一手的确妙。
由阮丽音出言求情,既全了周皇后的救人之情,又堵了那些重礼重义的文人之口,还不会将阮家拖进这废后风波里。
天子当真爱惨了阮丽音?
或许吧。
但杨韵知道天家无情,天子这一出,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削弱世家之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