韶州城城头新挂的旗帜在湿冷的风中卷动,城墙上巡视的吴军兵卒缩成一团,不停的往手心里哈着热气,城里城外一片死寂,街面上见不到半个行人,只有巡夜的兵丁火把摇曳的微弱光芒闪烁。
韶州城城东有一座醉仙楼,乃是韶州城内最大的一座酒楼,在今夜却是韶州城里最为灯火通明的一处,周围的街巷都被兵丁把守得水泄不通,楼上雅间却暖如阳春,炭火烧得通红,烤得人脸颊发烫,空气里浮动着浓烈的酒肉香气,混杂着名贵熏香,甜腻得几乎凝滞。
吴应麒身着簇新的紫貂端罩,内衬绣金蟒袍,高坐于主位之上,满脸堆着笑意,在他身边的客席上,则坐着一名与这满室华彩格格不入的男子,一身靛蓝粗布棉袍,洗得发白,肘部打着同色补丁,脚下一双沾满泥渍的旧布鞋,枯瘦如老农,乃是红营东江根据地的三名委员之一,名唤曾尹扬。
三十多道大菜次第上桌,珍馐罗列,炙烤得金黄流油的乳猪,片得薄如蝉翼的岭南鲈鱼脍,热气腾腾的八宝山珍羹,还有一壶据说是从江南快马运来的陈年女儿红,香气浓郁得化不开,吴应麒呵呵一笑,提起面前斟满美酒的玉杯朝曾尹扬一敬:“曾委员一路辛苦,韶州新定、百废待兴,要置办一场像样的酒宴不容易,些许薄酒,还请曾委员海涵,权当为曾委员洗尘。”
吴应麒声音洪亮,笑得志得意满,仿佛整个岭南已是他囊中之物,春风满面。然而细看之下,那端着金杯的手指,却下意识地微微收紧,指节泛白,一抬手,一侧身,动作都带着一种刻意的舒缓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曾尹扬却只是静静地坐着,背脊挺得笔直,像一截饱经风霜却不肯倒下的老竹,布满沟壑的脸上毫无表情,枯瘦的手掌却轻轻抬起,虚按在面前的玉杯上,动作缓慢而坚定,无声地阻止了一旁美艳的侍女为他倒酒的动作。
“楚王殿下盛情,在下心领……”曾尹扬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低沉,如同砂纸磨过枯木:“但红营有纪律,如此盛宴美酒,在下一口都动不得。”
吴应麒脸上依旧挂着春风一般的笑容,双目微微眯了眯,缓缓把酒杯搁在桌上,指尖微不可察地捻了捻,雅间内一时只剩下炭火爆裂的噼啪声和窗外呜咽的风声,又猛然被一声拍桌的巨响盖过,陪宴的王会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