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头灯盏突然爆了个灯花。借着刹那光亮,陆抗发现密函背面还有蝇头小楷:
“朱绩可继其军,然需观其是否私通洛阳。”
这行字墨色较新,笔势却刻意模仿陆逊的“敛锋体”。
窗外的老梅树突然簌簌作响,惊起夜栖的乌鸦——那叫声像极了当年陆逊临终前的咳嗽。
十日后,丁奉在武昌收到“御赐鸩酒”。
丁奉府邸,残阳如血,将武昌将军府的青砖地染成一片赤色。
庭中老槐树上,最后一只秋蝉仍在嘶鸣,其声断续,似钝刀刮骨。
丁奉独坐案前,盯着那盏御赐的琉璃鸩酒。
酒液澄澈,映出他斑白的鬓发和颊上那道陈年箭疤——那是建兴八年,他在石亭之战中为救孙权所留。
“好酒。”他忽然轻笑,指尖抚过杯沿。
琉璃盏上暗刻的蟠螭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,龙睛处两点朱砂,恰如当年吕蒙毒杀关羽时用的那套酒器。
窗外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。一只乌鸦落在窗棂上,喙里叼着半片鱼鳞——正是孙权放生的那条江鲤的鳞片。
丁奉举杯的手微微一顿。他想起三日前朱绩的密信:“江陵有变,君当速决。”
酒液入喉时,秋蝉的鸣叫戛然而止。老槐树上,枯叶纷纷坠落。
琉璃盏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。丁奉踉跄起身,腰间佩刀“苍头“铿然出鞘,一刀劈向案上地图。
刀锋深深没入“白帝城”三字,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,将整个益州疆域劈成两半。
他盯着酒盏中自己的倒影,突然狂笑:“当年吕蒙毒杀关羽,用的也是这般琉璃盏吧?”
窗外,最后一片枫叶飘落。老将仰颈饮尽前,突然掷杯砸向案上地图——
杯碎处,恰是白帝城的位置。
“孙仲谋”他嘴角溢出一缕黑血,“你终究不如周公瑾”
当夜,武昌突降寒霜。
侍从发现丁奉的尸体时,他仍保持着拄刀而立的姿势。
霜花凝结在铁甲上,形成诡异的图案——细看竟是长江水道的布防图。
那只叼鳞片的乌鸦停在将军肩头,啄食着他胡须上凝结的血珠。